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章 辭職了 (1)

關燈
上班許久我卻沒有工作的感覺,更像在完成迫不得已的任務,就像上學的時候不願意寫作業,但出於老師各種嚴厲的懲罰和五花八門的說教,不得不去抄襲應付一樣,那麽現在我又在應付誰,老板?父母?自己?

我在考慮,我真的需要一份工作嗎。

老歪知道我要辭職,就說別著急換工作,先幹半年看看再說。可是青春不該浪費在瑣碎的細枝末節上,它僅由屈指可數的幾個半年湊成,怎能輕易被當作賭註,被用來試試手氣如何,萬一輸了呢,到時候除了一把歲數,還是一無所有。光腳不怕穿鞋的,我沒什麽可猶豫的。

我想到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又想多了,不就是辭職嘛。

“騎馬找馬”是我這一時期聽到最多的話,可我現在的工作哪裏是騎馬,簡直就是被騎,還任人宰割,慘遭踐踏。

以前在報紙上看見有人跳槽就特羨慕——甩手不幹了,也給老板一回臉子看,多瀟灑,現在終知其中難言的苦悶。

辭職那天我十點鐘到了單位,眼看著珍妮瑪莎在我前面進了辦公室,等我進去的時候,她大衣還沒脫就開始嘮叨:不是跟你說了嘛,來晚了要提前跟我……

打住,你也別廢話了,今兒我是辭職來的,我說。

她一驚,說你丫放我鴿子。誰也不能相信此話居然出自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之口。

我呵呵一笑,去了財務。

領了當月工資,我沒有任何留戀地出了公司大門,一路狂奔,感覺極爽!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襲來。原來快樂這樣簡單。

路上我給劉子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現在又孑然一身了,想聚聚。劉子說行,他也好久沒喝酒了,正好晚上有空。我又約了老歪,老歪說沒問題,你真辭了,幹嘛不幹了?我想了想,說了四個字:一幫傻逼。

我跟單位那幫人沒有共同語言,就像跟雞談論貞操一樣。

我對工作的印象好比娶回家一個媳婦,此前未曾與其謀面,只是道聽途說,此人如何之美麗動人,如何之心靈手巧,如何之善解人意,如何之含苞待放,如何之如何。可當掀去蓋頭的時候才發現,新娘子與傳說中相距甚遠,且不說如花似玉,連看得過去都勉為其難,這也罷了,同床共枕時又發現,為何進去得如此順利,一問才知道,二婚,孩子都可以上街打醬油了,可惜了嶄新的繡花枕褥。婚後的生活更不要提了,舊娘子啥活兒也不會幹,還好吃懶做,不求她通情達理,但求她不要胡攪蠻纏。而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她一身毛病,吃飯吧唧嘴、睡覺磨牙、打嗝放屁、狐臭腳癬……好在可以離婚,一了百了。

如今這個年代,作為女人的悲哀就是既無沈魚落雁之容,又不閉月羞花之色,卻心比天高,決心幹出一番事業,不計個人實際能力,還一個勁兒地堅持獨身主義,死乞白賴要成為女強人,並對未來充滿信心。而我的悲哀就是曾經讓這樣的女人當了自己的領導,所以郁悶是必然的。好在我最後視金錢如糞土,拋棄那點工資,走人了。

據說此前的四個月內曾先後有三人供職於此,均因珍妮瑪莎而離去,我是第四個。這讓我想起了那個笑話,有個傻子趴在村口的井邊數著13、13、13,這時過來一個外村好奇之人,趴在井口看傻子在數什麽,傻子一把將他推下井底,然後數道,14、14、14。我想珍妮瑪莎現在該數著4、4、4了吧。

回到家,偶然間看見筆記本上的工作記錄,不禁黯然神傷,雖然這些內容已變成名副其實的垃圾,卻記載了青春是如何消逝的。

青春是短暫的,生命中屬於青春的快樂更是風馳電掣,如流星一閃而過,從不逗留,快得我們誰也抓不住。

回想當初被錄用的時候我居然滿心歡喜,還以為自己撈著了。

我跟老歪、劉子約好晚上七點在東單的一家飯館見面,地方是老歪定的,選擇這家飯館,是因為老歪一個勁兒地說,宮保雞丁才八塊錢,還是九寸盤。我讚成是因為這裏二十四小時營業,能盡興。

怕劉子遲到,就特意告訴他六點半見面,可他還是在七點二十的時候才遲遲出現,我們那麽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東單路口往北100米的飯館,他還找借口說地方太偏,不好找。

原來沒手機的時候,我們找劉子喝酒,只給他打傳呼:學校北門東側50米,烙餅店把口的胡同左轉,前行30步的串店,對面門口掛著修表的牌子。這他都能找到,今天卻姍姍來遲,看來畢業後變化就是大。

點完菜小姐問我們喝什麽。老喝燕京怪沒意思的,我們問小姐有什麽特色酒,她說有自釀的白酒,然後轉身指著吧臺方向讓我們看,只見一個化學容器裏泡著蛇蠍蜈蚣蟑螂土鱉癩蛤蟆烏龜王八穿山甲人參枸杞靈芝仙人掌等名貴物種若幹,瓶內液體呈上了火的尿色,瓶外貼了一張紙條,上書:一夫當關,萬婦莫開。

就它了,先來一斤,劉子說。小姐說這是補酒,每次最多喝一兩。劉子說,我虛得厲害,一斤恐怕都幫不了我。對,瞧他這副縱欲過度的樣兒,別攔著他了,我說。小姐說那好吧,然後驚恐地離開。

我忽然想起王大鵬就在附近上班,幹脆把他叫來一起喝酒,反正他結婚了,喝點兒補酒有的放矢,不像老歪,被燒得心急如焚的時候,還要自己解決。

王大鵬接了我的電話欣喜若狂,他說,我今兒又夜班,正愁漫漫長夜如何打發,電話就來了,真是雪中送炭。我說人民群眾的財產不會因為你玩忽職守出來喝酒蒙受損失吧?王大鵬說,現在是太平盛世,太平得我們連獎金都發不下來。我說那就好,你們少拿點兒獎金,換得全國人民高高興興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來,公德無量。王大鵬說,我是經警,不管地面,只查口袋。我說反正你們都是吃皇糧的,一榮俱榮,在此,我謹代表個人向穿制服的勞動者表示崇高敬意——你丫快點兒,我們就在你單位的胡同出來往南500米馬路對面。

王大鵬一身官衣地進來,我們邊吃毛豆邊招呼他坐下,他落腚後剛要下手抓,似乎想起了什麽,就說,我去趟洗手間。

我說,到底是公務員。老歪說,不,到底是結了婚的人。

我就不習慣有人管廁所叫洗手間,去那裏主要目的是上廁所,即使解了手的人,又有多少人會洗手呢,就是洗手,是否真能洗幹凈呢,如果洗不幹凈,那還洗手幹嘛,既然和洗手沒關系,就不要叫洗手間,所以,撒尿拉屎的地方該叫什麽叫什麽,再文縐縐也是供人大小便的場所。

王大鵬從廁所洗手回來,加入吃毛豆的行列,桌上只有了一盤毛豆,其他菜我們催三遍了,依舊遲遲未上。我們你一口我一口地嘬著毛豆,三言兩語地貧著,老歪吃出一個花椒,舉起來問我們像什麽,大家搖頭,說除了像花椒,看不出還像什麽。老歪說,一棍兒,倆粒兒,跟老二一樣。劉子高喊服務員:菜怎麽還沒上來第一杯酒是為我喝的,因為我沒工作了。第二杯酒還是為我喝的,祝賀我自由了。第三杯酒也是為我喝的,祝願我早日上崗。我說第四杯換個話題,想了半天,沒有比預祝我下次繼續炒老板更合適的理由了,於是,一杯都周了。

王大鵬說這酒不錯,最近累得要命。我們說知道你剛結婚,瞧你臉色黃的,多喝點兒。王大鵬說不是房事累,是工作累,累得他都好久沒房事了。我們問什麽事情能把他折騰這麽累。王大鵬說一個外國首腦剛走,我都好幾天沒脫衣服睡覺了。我說,丫到中國又不是洗錢來的,你們經警犯得上這樣嗎。王大鵬說,可上面就這麽規定,沒辦法,誰讓來的是布什呢。我說是嗎,布什來了?

王大鵬說,不會吧,這事兒你不知道?!也難怪,有兩種人不知道布什,弱智和胸懷大志者,但你能考上大學還拿到畢業證,說明不是弱智,至少有能背下四千個單詞的智商(本科畢業須通過英語四級,掌握四千詞匯量),一個布什才幾個字母,所以,你必為後者,胸懷大志者也,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區區布什,何足掛齒。

王大鵬這番話說得劉子和老歪忍俊不禁,也說得我心花怒放,飄飄然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誇獎我,但我想告訴他,不要以為大學生裏就沒有弱智,其實數目相當可觀。

王大鵬的話沒有白說,最後這頓飯是我掏的錢,也許這正是他說上述一番話的目的所在。

按說輪誰也輪不到我請客,我應該是被請的那個,但也不知怎麽就成我掏錢了,隱約記得我叫小姐買單的時候他們攔了我,但沒攔住,我忘了是他們沒想攔住,還是真攔不住。那晚我又高了。

時間難以打發,但到了酒桌上,卻感覺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就夜深人靜了,特別是喝高了以後,感覺時間已靜止,甚至在倒流,常常忘乎所以,所以當劉子以“明天還上班呢”為借口提出散的時候,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戳:誰也不許走!

劉子說,這都幾點了。

我已經高了,其特點就是,幾點在我這兒都不叫晚。我說,反正天還沒亮。我屬於喝多了就愛折騰的那種人。

你敢情明兒歇了,劉子說。

我說,你什麽意思。

劉子意識到說到我的痛處,趕忙改了口:沒什麽,喝酒喝酒,然後和我碰了一下。

一斤白酒早就被我們喝完,桌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啤酒瓶,管它什麽酒,能醉就行,今天我非把自個兒灌倒,操,我難受!

但是我們誰也沒有倒下,倒是幾個服務員挺不住了,趴桌上著了,一個女孩還打起胡嚕,那叫一個響,第一聲嚇了我一跳。而我們這桌的服務員還時刻保持著清醒,一杯杯地喝著釅茶,眼睛瞪得比趙薇的都大,生怕我們跑單,我要是導演,就找她拍還珠格格4。

結帳出了門,沒走兩步,王大鵬掏兜發現手機不見了,我想起剛才趁他不備,就把手機放茶壺裏了。他的手機是西門子3518,聽說防水,我不信,現在終於能辨別真偽了。

我回去取,剛才那個女孩因為我的再度出現而驚惶失措,只見她嘴巴塞得鼓鼓的,看有人過來,就使勁往下咽,可能是卡住了,臉憋得通紅,脖子也粗了一截——估計女孩吞了一丸子,瞧噎得那樣。

盡管喝多了,但這點我還記得,因為她的表情太逗了。

我趕忙說,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見。好像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我想這時候桌上應該還有半個丸子,我們走的時候剩下一個半沒吃了,當時王大鵬還說打包帶走,下了夜班當早點吃,但一看表都五點了,夜班已經下了,就沒拿,徑直回家睡覺了。小姑娘也不易,陪我們一宿,肯定餓了,現在也該吃點兒東西了。

我從茶壺裏撈出手機,見信號還是滿格,驗證了傳言。同時,看到桌上果然只剩半個丸子了。

我想我還是趕緊走吧,希望女孩能盡快把那個丸子咽下去,不要因此憋壞自己。其實我特想問問她喝水不,我給你倒。不過,估計問了她也說不出話來。

第二天醒後我感覺身體難受,準保是頭天晚上喝高了,一定還說了不計其數的傻逼話,我喝多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也告誡自己酒後不要多言,言多必失,但沒有辦法,高了的時候,我認為自己說的話句句都是至理名言,盡管說的時候結結巴巴,也想到過這些話在別人聽來可能挺傻逼的,但酒精的力量實在難以抗拒。

起床已是下午兩點,頭依舊暈眩,我清理了個人衛生後難受不減,決定出去透透風。

到了大街上,午後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有個老外正拿著DV拍攝北京街景,看他的樣兒也小五十了,身材依舊筆挺,屁股高高翹起,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感覺精力倍兒充沛,我跟著他走了一段,雙腿無力,兩腳絆蒜,差點兒摔自己一跟頭,打了一嗝,還都是酒味。老外回頭看我一眼,微微一笑,然後健步如飛,消失在街頭。

和他相比,我的生活就不夠陽光——還陽光呢,簡直就是屋漏又逢連夜雨。

酒醉後的這天夜晚,我心情極其失落,點上一根煙,遙想這些年都幹了什麽,雖並未故意虛度光陰,卻終究一事無成。

從上大學時起,我好像就沒閑過,做了三個月的小買賣,當貨品全部賣出後,手裏的錢居然沒有進貨的時候多;後又與同學承包了一家校外飯館,賠得我到了學期末還沒交上學費,差點就被希望工程救助,其實要不是給我上課的老師三天兩頭去吃飯,我基本還能落個本兒平的;此後改邪歸正,打入學生會內部,摻乎過學校的各類活動,因沒能和老師處好私人關系,兩個月後頭銜不了了之被摘掉;此外還寫了一些小資情調的傷感歌曲,美其名曰校園原創,現在聽來都是無病呻吟,去過一些學校和媒體演唱, 聽到過不比潮水小太多的掌聲,以為能就此被人關註繼而混口飯吃,後來才知道,吃這碗飯的人太多,多數難以糊口,於是在餓死之前,心歸正傳,寫寫算算,拿了畢業證找工作是也,可找來找去,待業依舊。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別人都幹得好好的,還有人合同簽了5年以上,我跟他們有什麽不一樣,或者說我比他們更高明或更愚蠢在什麽地方,都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在北京都是喝密雲水庫的水活著,難道就我有理想,就我僨世嫉俗,就我與眾不同,就我是鴻鵠,別人都是燕雀。我看是就我傻逼,折騰來折騰去,到頭來留給了自己什麽,除了一片狼籍、深淺不一的腳印,和付之一笑的回憶,還有什麽更值得炫耀並珍藏的呢。

那時候我還年輕,那時候我很傻逼。

我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分子,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站人堆裏不起眼,脫光衣服和大家沒啥兩樣,幸運女神從不青睞我,上學沒上過重點,當過的最大官就是小組長,每天早上負責收發作業,監督組員打掃衛生,如果檢查不合格,責任我一人承擔;上班沒進過五百強,即使在本企業裏我的工資也是最低的那個。好在耳不聾眼不瞎,手腳麻利,智商高於60,但也沒高過愛因斯坦,典型的老百姓。

生活的道路上,我始終就非一帆風順。

小學沒趕上第一批入隊,本來有我的份兒,可我課間去大便沒能趕在打上課鈴前回到座位,結果被老師拒之教室外,同被關在門外的還有幾個打架的學生,老師認為我和他們是一丘之貉,而實際情況卻是我只看了幾眼他們打架,才耽誤了拉屎。我和他們踮起腳尖,扒著窗戶望著教室內生動的入隊儀式,少年先鋒隊歌嘹亮地傳出,“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繼承革命前輩的光榮傳統,愛祖國,愛人民,鮮艷的紅領巾飄揚在前胸,”突然,“嘭”地一聲巨響,教室的後門玻璃被他們中的一個砸得粉碎,其餘幾人拔腿就跑,而我站在原處,呆若木雞,這時老師已沖到門外,把我當作替罪羊,指著鼻子說我:你這樣的學生少先隊不需要,第二批也甭想,明天找你家長來,叫他們賠玻璃。這件事情在我幼小的心靈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很長一段時間,鮮艷的紅領巾沒有飄揚在我的胸前,每當周一升旗儀式,大喇叭廣播“少先隊員敬隊禮”的時候,我都夾在隊伍中間,與眾不同地行著註目禮,這時我感覺,我的右臂是多餘的。

中學同樣如此,入團一波三折終未遂,直到大學才被團支書央求著入了團,因為班裏若有一個同學不是團員就沒有資格評選優秀班集體。入團後我發現並無實際意義,卻要按時繳納團費,於是在一次需要照片的時候,揭下團員證上的照片,將其貼在月票上,就這樣,照片被用在更需要它和更有意義的地方,從此我的團員證再沒有蓋章註冊過。後來大學畢業填寫履歷表的時候,我在“政治面目”一欄處猶豫再三,不知道自己該算什麽身份,只好給自己填了一個“群眾”。

傷感就像海綿裏的水,要擠總是有的,而我的傷感卻像自來水,一旦閥門打開,便源源不斷。自情感意識存在以來,我很小的時候就會因為動畫片演完而惆悵,上小學後又因為星期天的太陽落山而失落,上了中學會因為暗戀的女孩喜歡了自己的哥們兒而痛苦,上了大學傷感就像潰爛的膿瘡,一片又一片,勢不可擋,而現在,傷感已將我徹底淹沒。

驀然回首,我突然發現,最快樂的時光竟然是最郁悶的大學四年,那時我像個傻子一樣,很少去考慮明天會怎樣,每晚趿拉著拖鞋,叼著煙頭,拎著大茶缸子去圖書館看小說,或者踢一下午足球後三五成群地喝酒到飯館打烊,然後翻窗進入宿舍,倒頭就睡,睜眼已是第二天下午,然後再準備下一場足球和啤酒,任精力、時間和生活費滾滾而去,只留下傷感,而這種傷感在今天看來,卻是莫大的快樂。

這些問題想得我頭昏腦脹,本想就此睡去,可毫無睡意,一看表,才九點多一點兒,於是不知所措起來。

晚上九點半左右感覺無所事事是最難受的,這段時間也是最難打發的,上床睡覺太早,晚飯還沒消化幹凈,出去娛樂又不早了,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這就像八十歲的老人,離死只差一步了,活著又沒什麽意思,只能過一天算一天,而此刻我也只好混一分鐘算一分鐘,希望能快點兒困,要麽就趕緊接一個找我出去的電話。

電話並沒有打來,但等待電話的過程就是在做一件事情,當這件事情做完的時候,或者說當我等到二十三點整的時候,意識到不會再有電話進來了,而這個時間我也可以休息了。在學校的時候,就是晚上十一點熄燈,我還潛移默化地受著那四年的影響。

又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

本書由河洛中文社區: 整理並提供下載!

原創文學、熱門小說在線閱讀及EXE,CHM,TXT等格式電子書下載平臺。

HOROU為每位愛好文字的人提供關於青春幻想、玄幻奇幻、都市言情、恐怖靈異、

武俠仙俠、歷史軍事、科幻推理、游戲體育、耽美、短文專欄、劇本同人等全方位的

閱讀創作服務,引領廣大書友的時尚閱讀生活。

===========================================================================

辭職後,我偶然在電視上聽到劉歡的《從頭再來》,以前聽它只是隔靴搔癢,有了切膚之痛後再聽,別說,真有些味道,多少給了我些心靈上的慰籍。

我待在家中百無聊賴,出門買了份報紙,回來後認真閱讀,一字不落地從刊號看到各種廣告,再從國內新聞到國際新聞,社會新聞到文化新聞,最後還要看看天氣預報,其實看了也是白看,只要明天不地震,哪怕下刀子,也與我無關,除了偶爾出去買份報紙,大部分時間我是待在屋裏的。

我大學學的是機械專業,懂得這是公差配合問題,說白了就是螺絲脫扣了怎麽辦。

接到劉子短信,問我辭職後的感受,他幹得也沒勁。我給他回信:辭職後走出辦公樓的那一刻,快感洶湧澎湃;辭職後的幾天,酣暢淋漓;再後面的幾天,失落、空虛便接踵而來;而後在家呆幾天便會萌生再找份工作的渴望。劉子說,那算了。

幸好上個世紀誕生了互聯網,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痞子蔡和張朝陽對此會深有感受。同時,網絡還成就了陌生男女一段段一夜情緣,也為理屈詞窮的畢業生提供了方便,只需輸入論文題目,便有上萬字的資料可供粘貼,網絡的更多方便,就不一一列舉了,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讓我多了一種排遣無聊的方式。

我登錄不久,就聽“咚咚咚”有人敲門,茶杯裏的葉子上線了。

我:看來你也是一閑人。

她:可是閑不住。

我:那就出來嘮嘮,我不嫌你難看。

她:誰告你我難看的,現在特別聲明,本姑娘風華絕倫。

我:只有風前殘燭的人才這麽說。

她:隨便你怎麽想,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見你。

我:你多大?

她:你呢?

我:23。

她:me too。

我:怪不得有共同語言。

她:別套近乎。

我:都說異性相吸,到你這兒怎麽不適用。

她:因為你沒有吸引我的地方。

我:但你吸引我了。

她:你也太容易被吸引了,跟誰都這樣吧。

我:因人而異,你還沒有男朋友吧,我就愛助人為樂,幫他人解決實際困難。

她:我的困難是男朋友太多。

我:這好辦,你把他們都甩了,然後把我扶正。

她:別異想天開了,幹點兒正經事。

我:我是真想,可是找不到。

她:你沒工作?

我:都好久了。

她:難怪老碰見你。

我:這就是緣分,老話怎麽說的,有緣千裏來相會。

她:等有機會的,今天不行了,我老公回來了,88。

我:啊?!老公?!

電腦提示我收到了新郵件,我進入郵箱,看見雷蕾發來的郵件,也就是說,她此時此刻正坐在某地的某臺電腦前面。

我急忙打開郵件,但只有8字節:你好嗎?

我立即回覆了8字節:很不好!

不久後雷蕾回信10字節:我也不好!

我又敲了16字節:那還不趕緊回來!

雷蕾回信6字節:就不!

我覺得用郵件聊天太費勁了,便又發了14字節:把你QQ告訴我。

但沒有收到回信,雷蕾也許走了。她到底去了哪裏,我還是一無所知。

網絡的弊處正在於此,雖然收到來信,卻無法找到對方的準確位置,太虛了,我喜歡真實。

公共汽車站牌上貼了一則尋人啟事:“李秀蓮,女,73歲,小腳,嚴重精神病患者,經常自言自語,山東口音,於今年11月16日14時走失,如有知情者,可來電1330126XXXX,必有酬謝!”

我聽見有人說,這家孩子真孝順。我不知道孝順在什麽地方,難道這樣做不是應該的嗎,不這樣才不孝順。也許這件事發生在剛才說話人身上,他的態度是,丟就丟吧,還沒有錢包丟了在乎。

我深受啟發,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在網上的各大論壇發布了一則“尋愛啟事”,簡述了我和雷蕾的來龍去脈,並留下電話、E-mail,不出半天,我收到各類信息和跟貼不計其數,有讓我痛定思痛的,有說再給我介紹一個相同類型的,有說天涯何處無芳草的,還有人說不必煩惱,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必徒勞,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這世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就算你我有前生的約定,也還要用心去尋找。一看這人就是孫楠的歌聽多了。

同時我也收到雷蕾的來信,她讓我別再白費力了,她想遠離我一段時間,因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腦子裏還充盈著研究生的影像,等她忘掉我和研究生其中一個的時候,就會回來找另一個,要麽就把我倆全都忘掉。

我坐臥不安,讀不進書,看不進電視,更聽不進英語,總想著幹點兒什麽,但不知道能幹什麽,明明幹不了什麽卻還想著幹點兒什麽,感覺有點找不著北,別是得了他媽的焦慮癥吧。

爸也退休在家多日,整天無所事事,東瞧西看,摸摸這碰碰那,拿起放下,放下拿起,好像哪根神經不對了,我還沒上班,怎麽也跟他似的。

爸看我越來越不順眼,我看他越來越煩,終於有一天忍無可忍,我說我出去了。

爸沒明白什麽意思,還問我幾點回來,我說,不回來了。

我隱藏著無法磨滅的校園情愫,直到現在月票還是市學的,我打算回學校找間宿舍。要是有錢我就在學校旁邊租間房,可是沒有,所以只能住宿舍。

我撥了原來宿舍的電話。

“餵,找誰”電話被接聽。

“你大一的吧?”我問。

“幹嘛,誰呀你?”

“我原來就是這宿舍的,剛畢業。”

“有事兒嗎?快換槍呀,你看死了吧,真面!”一聽就在玩CS。我一看表,十點一刻,正是上課的時候,電話裏能聽出宿舍挺熱鬧,估計此刻教室的人沒有宿舍裏的多。

“有空床嗎,我睡兩天,最近特懷念母校,夜不能寐。”

“巧了,一哥們兒得肝炎病休一年,床正空著,只要你敢住。”

“敢!我帶瓶二鍋頭消毒。”

“帶兩瓶吧,順便喝點兒。”

“好勒!”

我買了兩瓶二鍋頭,搬著鋪蓋卷又在學校安營紮寨了,心情和四年前迥然不同。那時我走進校園的感覺跟回自己家一樣,現在跨入校門卻像是串門。

我又聞到了男生宿舍特有的氣味,看見晾在鐵絲上的褲衩和襪子,感覺格外親切。

上學的時候,我和宿舍的哥們兒情同手足,只有牙刷用自己的,其餘東西一律公用,一雙拖鞋,無論39還是43的腳,都趿拉過,一個飯盒,誰餓了誰拿它泡面,一個臉盆,誰洗衣服誰用,對了,還有一個盆,老歪專用,是他洗屁股的盆,每晚熄燈後他都端著它躲在廁所的單間裏洗呀洗的。有一次我去大便,打開單間的門,見老歪正用水淋淋的屁股對著我,我還從襠下看到他那雙露出不好意思神情的眼睛。最讓我們後怕的是,在知道這個盆被老歪用於洗屁股之前,險些在臘八那天用它和了餃子餡,多虧隔壁宿舍搶先一步借走和餡了。

住下後,我給老歪打了電話,他始終在學校住著,和我不是一個樓,我說胡漢三又回來了,老外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今晚什麽節目。我說,還老一套吧,喝點兒小酒。

可是每次都喝大。

住回學校的感覺真好,特別是晚上喝酒。

上學的時候看過幾個北京作家寫的他們的生活,經常是飯館裏喝完了又去酒吧喝,直至次日淩晨,這我就不懂了,幹嘛不就在飯館裏喝下去,難道是為了換幾道下酒菜,非把松仁玉米換成爆米花,來來往往的車錢能多喝多少酒呀,直到離開學校,才知其中奧秘,原來多數餐館十點一過就關門,要想接著喝只能去酒吧或者KTV,而作家們都是能說會道的主兒,說得比唱得好聽,所以不去歌廳只去酒吧。

當多數飯館打烊的時候,正是學校周邊飯館上人的時候,下了晚自習的男男女女學餓了,搭幫結夥地圍坐一桌,點兩盤土豆絲五盤炒飯,AA制;也有大夢初醒的學生,晚上睡不著,拉兩個同樣睡不著的學生下樓喝酒;還有從七、八點就開始喝的學生,此時已雙眼迷離,口齒不清,但興致不減,此時,服務員和廚師必須做好陪到天亮的準備,他們半夜三更叫你攤仨雞蛋是常有的事情。

現在,終於又能盡情體驗這種美妙的感覺了。

我和老歪還有宿舍的那幾個學生在學校食堂二樓餐廳吃了頓飯,錢沒花多少,吃得挺痛快,特別是那盤回鍋肉,久違了,估計北京沒有比學校大師傅做這道菜更地道的廚師了。

我帶的兩瓶二鍋頭一瓶用於消毒,一瓶被喝掉,人多力量大,喝完都沒事兒,我倡議再來一瓶,那幾個學生說不了,他們晚上和對門宿舍約好了去網吧推星際,一決雌雄,要不對方總叫板,然後就一人點上一根煙,奔赴戰場。

我和老歪又喝了兩瓶啤酒,感覺興致正好,就給劉子打了電話,讓他過來。

這小子也在學校,正和陳希在校門口的飯館吃飯,我說你丫來學校幹嘛不給我打電話,他說,我和陳希回系裏打印成績單,她準備辦出國留學申請,我是怕你忙,所以沒打電話,再說我也不知道你在。

我說我搬回學校住了,你丫也回來吧。劉子說那學校又不得安寧了。我說我這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